2011年，我乘坐夜班火车去往中国中部，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而几乎没有任何财产。那时已是凌晨2点，我昏昏欲睡。为了伸展双腿，我走下了已经停站的火车，茫然地看着巨大的车站。周遭的回声和光亮就像詹姆斯·邦德电影里的情节。有那么一会儿，我陷入了沉思。警报响起，我及时跳回了火车，自动门砰地关上，我们继续前行。留我在险些没能赶上火车的震惊中回神，即使没有我，火车也会继续在黑夜中加速前行。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望着数英里的玉米地。这些玉米主要是为动物饲料和生物燃料种植的。空气被灰蒙蒙的薄雾所笼罩了。在中国，我亲眼看到了来自西方的牲畜品种、技术和设备是如何推动着这个国家农业工业化的激增。我很想参观当地的一家企业，一家被列为世界十大肉类和动物饲料生产商之一的公司。据报道，这家企业每年饲养的猪只总数高于亚洲任何一家公司。自1992年以来，已增长到存栏约130万头母猪。这是什么概念呢，也就是说这一家公司的养殖规模是整个英国养猪业总数的三倍。

    我在这个公司的总部附近听到了附近大约20名村民对环境表示担忧，由于建造农场带来的污染和蚊子使他们在夏天无法打开窗户。

    第二天，我和周尊国，也是后来我们世界农场动物福利协会（Compassion in World Farming）的中国代表，参观了该公司最新的“农场”，这里就像一个住宅区，有几百栋混凝土地板的低层建筑。这里圈养了成千上万头猪。在该公司发展的早期，西方农业设备制造商主导了市场，把他们的产品卖给了像我们参观的这家企业一样初涉集约化养殖的公司。而这些西方的公司卖的不仅仅是硬件。这家公司还使用了一种由一家英国公司开发的“超早断奶”技术，在仔猪不到两周大的时候将其从母猪身边带走。而相比之下，在自然环境中，小猪们在三个月大之是不会断奶的。该公司最初的种猪是从美国、英国和加拿大运来的，妊娠期的母猪被长时间饲养在限位栏中，在这种狭窄的笼中母猪不能翻身。而限位栏的使用早已在英国和欧盟被禁止。

     公平地说，现在这家中国公司已经在动物福利方面做出了一些改善，比如针对母猪妊娠期不使用妊娠栏做出承诺，或者承诺不再对仔猪断尾和剪牙这些会对动物造成痛苦的肢体残毁的操作。

     但在我造访这家公司的十年之后，我震惊地得知，他们正在带头开发多层养殖模式的集约化化农场。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有21个农场；而现在，已有200多个。该公司目前正在试图开发在单位土地面积内饲养世界上最多数量的猪只，把超大型企业的集约化养殖带到一个全新的水平。其新建大型农场的目标是年出栏超过200万头猪，这大约是一个典型的美国育种场规模的十倍。由于适宜土地的缺乏，多层养殖设施在中国越来越受欢迎。然而，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养这么多猪可能会产生疾病影响让我不寒而栗，更不用说动物福利的问题了。而这种现象是颇具讽刺意味的，因为正是因为非洲猪瘟这种疾病，摧毁了中国养猪业大约一半的生产力的同时，也为这些大型养猪场提供了最初建造多层养殖的动力。

     除了了解到这一令人堪忧的超大型企业的新前沿之外，我在这家企业参观这段时间，也看到了西方设备制造商的突出作用。这其中一些最大的设备公司总部设在欧洲，他们无视本国法律对笼养的禁令，继续在全球销售笼养系统和限位栏。

     该领域的龙头公司之一声称是全球领先的“现代”猪和家禽生产的圈舍和设备供应商，其产品销售到包括中国在内的100多个国家。

     快速浏览一下该供应商的网站便会发现母猪限位栏的售卖。尽管限位栏在中国和美国被广泛使用，但是这些限位栏，也被称为妊娠栏，在欧盟已被禁止对母猪长时间使用，而到2030年限位栏将在德国被全面禁止。然而，该公司的销售资料却将限位栏描述为一种“能让农民单独监控每只母猪的好方法”。并称“无论一个农场，无论是在中国西南部还是在冰冷的西伯利亚，该公司总是为每一个可能的问题提供完美的解决方案。”

     为了进一步深入了解该公司的销售材料，我点击了一段视频，视频显示五只雏鸡被关在一个微波炉大小的铁笼里。雏鸡的喙部被割成了丑陋的短短一截---给它们断喙的人知道在这种饲养条件下，雏鸡的沮丧可能会导致它们互相伤害。视频被剪辑成了一排无穷无尽的笼子。这种禁锢式的笼养给我带来了像观看动物组织暗访调查获得的录像一样导致的幽闭恐惧症。但这不是调查录像，是销售材料。这个宣传视频出售的是用来养蛋鸡的“传统”笼子，或者我通常称之为贫瘠笼。而这种贫瘠笼早已被德国、英国和欧盟所禁止。一位公司发言人告诉我，其出售给非欧盟国家的设备有一半不符合欧盟的动物福利标准。

     我听说，销售这种工业农业设备的标准理由是养活世界的重要性。但是，这只是一个自私的借口罢了，集约化养殖实质上浪费了大量的食物。例如，非洲的发展中国家的政府顾问和农业学院经常把笼养和妊娠栏的使用视为“现代化的养殖方式”。仅仅因为这些设备来自欧洲，这些设备表面上成为了现代化的一种代言和符号，但其实并不是每个非洲人民都欢迎西方这种形式的干预。

    “笼养不是一种现代的农业方式；而是一种残酷的农业方式，”来自内罗毕（肯尼亚首都）并任职于非洲动物福利组织African Network for Animal Welfare的律师瓦奇拉·本森·卡里乌基说。他认为，用于笼养的笼子进入到非洲是一种倒退，并建议往后应禁止欧洲向非洲出口笼养系统，以防止欧洲这种错误一并贩卖到非洲。他认为，除了禁止笼养这种残忍的养殖系统外，欧盟法律还需要禁止企业在其他地方（通过出口设备和商品）延续这种残忍的养殖方式。否则，“他们会来这里，做他们曾经在欧洲做的（错误的）事情”。

     而这正是集约化作为一种农业模式是如何被锁定的完美例证：立法可能会在一个司法管辖区收紧，但法律仍允许出口，从而将问题传播到更远的地方。